付燃

【农坤】今天下雨了吗（上）

普通人谈恋爱罢了

 

 

 蔡徐坤失恋了。

 

   其实准确来讲也不叫失恋，因为他确确实实是还有着名义上的男朋友，但他但愿昨天在街角，看到一对不顾场合拥吻在一起的男女时，尤其那男生的背影还有一点熟悉的时候，他宁愿是自己瞎了。

 

   早知道现在是这样，当初何必呢？

 

   那男生是他大学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清吧里的驻场，听说是搞乐队的，人在舞台上的时候光芒总是掩盖不住的呀，尤其是还对蔡徐坤这个新人关爱有加，从认识到确认关系几乎是顺理成章的，蔡徐坤觉得自己也算是在大学里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的，男朋友是乐队主唱诶，听起来多酷。

 

   所以毕业后，蔡徐坤不顾家里人的劝说，执意留在上海这座节奏过快的城市，又不是无依无靠，自己还有恋人呢不是吗。

 

   蔡徐坤上学的时候学的就是画画，自由惯了也不想被朝九晚五的固定节奏套牢，所以管家里借了钱，在城市里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咖啡店，有人的时候招呼招呼客人，没人的时候就画画，小店经营的倒是稳当，反正店里就蔡徐坤自己一个人打点，开支全是自己的，挣得也全是自己的，偶尔还有卖画做补贴，只不过其中有好大一部分，都拿来去支持自己的男朋友换吉他建乐队了。

 

   其实蔡徐坤也不是什么死心眼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太单纯理想化了些，在感情里所有人不都这样吗，不一门心思的对对方好，哪好意思说自己爱过呢。

 

   蔡徐坤咬咬指甲，现在店里没有人，蔡徐坤就泡了一杯咖啡给自己喝，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爱就是全部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个百万富翁，其实在现实面前，不过还是个心思简单的穷光蛋而已。蔡徐坤又不傻，他早就隐约察觉到了男朋友的不耐烦，敷衍，以至于昨天突然想去看看他排练的工作室时，落入眼里的画面反而像是意料之中了，难道还要冲上去大喊大叫理论一番吗，蔡徐坤可做不到，好歹是个男人，那么做太跌份儿了。

 

   说是喜欢，可能早就被时间磨成了习惯了吧。

 

   蔡徐坤随手搅了一下手里的咖啡，望向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了，驱散的路上的行人都比平时少了一半，也难怪店里没人。

 

   玻璃上隔着一层被雨水带来的雾气，灰蒙蒙的，街景和植物都像被降低了饱和度，安静沉默的各自淋在雨里。

 

  上海哪都好呀，就是这雨，说下就下的实在太叫人讨厌了。

 

 

  雨水和泥土混杂的特有的潮湿味道，夹杂着咖啡的香气正勾人回忆，蔡徐坤蓦然想起自己某一片刻的初次心动，那时候自己打完工关完店已经很晚了，正准备赶着门禁回学校，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拦在了店门口，学校对学生门禁的管理查的很严，关系到全年的奖学金，而正当蔡徐坤一筹莫展的时候，一把伞突然被递到手里。

 

   “你着急的话，就先拿着回去吧，我租的房子离这很近，跑几步就到了。”说完那人就对蔡徐坤一笑，外套裹着吉他，自己则只身冲进了仿佛要把城市淹没的大雨里，明明雨势瓢泼，雨声充斥，蔡徐坤却突然只听得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人总是习惯把某一个定格的瞬间放在记忆里反复咀嚼，然后凭借着主观印象，为回忆填抹过分鲜明的色彩。那把伞后来也成了蔡徐坤在上海下雨时，唯一的一把伞。

 

   伞的质量不错，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坏，只是有些旧了，还好样式是单一的纯色款，不会过时，平时就挂在店里的墙上，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在嘲笑蔡徐坤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了。

 

   也许是时候该换把新伞了，蔡徐坤想着，随手把伞挂到了闲鱼上，拍了一张以咖啡店的墙壁做背景伞的照片。反正还没坏，不如就低价卖给万一需要的人吧。

 

   可能物件但凡被赋予了感情就能称之为浪漫了吧，蔡徐坤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不愿意直接丢掉的理由，自己是不是也该依父母的话回家换份正经工作呢，在一个没亲没故的陌生城市做个无所事事的咖啡店老板，怎么看都有种依仗着年轻浪费时间虚度光阴的嫌疑。

 

   当然抽离总是需要时间的，哪怕植物没有根系，可是突然换了一个环境也总是需要时间和勇气的，生活是这样，感情也是，蔡徐坤悄悄的给自己划了一个时间范围，要不就到这把伞卖出去那一刻为止好了。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了，不如今天就早点关门吧。蔡徐坤把手里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咽进肚子，凉了的咖啡更突显出味蕾的苦涩，蔡徐坤皱了皱眉。

 

   然而就在准备放下手机离开柜台的时候，手机传来了新消息的提示。

 

  “卖家您好，这伞还在吧？”

 

   可能是正在下雨的缘故吧，挂上去没几分钟竟然就有人询问了，看来自己还没来得及浪漫缅怀过几秒，就要被毫不留情的打断了阿，蔡徐坤无奈的笑笑：“您好，还在的。”

 

   蔡徐坤低着头手指动作很快，几个字被畅快的敲完，点击了发送，然而还在有点犹豫这伞到底要不要这么快就被卖出去的时候，店门猛的一下被推开了，被隔绝在门外的水汽一下子入侵到了这个小小的店面里，连带开门时偷偷钻进来的雨声，扰的门口的风铃都比平日里响的还要清脆。

 

  蔡徐坤抬头，就见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一手拿着包，一手拿着手机，此刻有点局促的缩在门口，身上不停的有雨水顺着衣角滴答滴答的落在原本干燥的地板上，看来大雨丝毫没有情面，痛痛快快的打湿了眼前人，尤其那黑色的瓜皮头此刻因为雨水贴在额头和脸颊，男孩有点不自在的眯着眼睛甩了甩头发，环视一圈对上蔡徐坤的眼眸：“抱歉，我…我可以在这里先避避雨吗？”

 

   晃动的水珠随着甩动飞的到处都是，男孩也很快发现了，瞬间更不好意思了，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透出了显而易见的无措，配上那下垂的眼尾微蹙的眉毛，满脸的无辜感都让人狠不下心责怪。

 

  不知道怎么的，蔡徐坤就是想起了自己在家时候，隔壁那条每次洗完澡非要凭借一己之力抖掉多余水的大金毛。

 

  溅别人一身水不说，还丝毫意识不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歪着脑袋凑近你，把你拱的身上跟它身上一样潮湿才肯罢休。

 

  然而还没等蔡徐坤点头说好，男孩眨巴着眼睛，发出了更真诚的赞美：“好香哦。”说完肚子还应景的响了一声。这声音不大，但是在有点狭小的店面和只有两个人的环境里就显得格外清晰了，男孩一愣，认错似的低下头，湿漉漉的发旋对着蔡徐坤。

 

   蔡徐坤一笑，想必是店里的香醇咖啡味和三明治勾起了眼前人的食欲，于是打破了着短暂的窘迫：“进来坐吧，我去给你泡杯咖啡，顺便给你拿毛巾擦擦头发。”

 

   “谢谢。”男孩仰起头展开一个毫不吝啬的笑意，凑到了离柜台最近的位置坐下：“那个……”

 

   “怎么了？”

 

   “可以……可以是牛奶吗？”男孩眼里亮晶晶的，不知道为什么，男孩似乎总有一种无论说什么，眼前这个漂亮哥哥都能答应他的自信。

 

   “可以。”蔡徐坤哑然一笑应承下来，这场大雨他有没有目送谁潇洒的离开不知道，却知道倒是有个人横冲直撞又湿漉漉的闯进来了。

 

 

   “陈立农，我，我叫陈立农。”就在蔡徐坤转身温牛奶的时候，男孩的声线又响起了，蔡徐坤有点不解的回过头，却见男孩离开了座位，正盯着用来装饰店面墙壁上，自己画的画出神。

 

那画上是有自己的署名的，蔡徐坤了然：“牛奶热好了，过来喝吧。”

 

陈立农还在对着那面墙发呆，从蔡徐坤的视线望过去，被毛巾草草擦拭过得头顶支棱着几根头发，像是接收信号的小天线。

 

于是蔡徐坤琢磨了片刻，舌尖滚出了两个叠字，又叫了一遍：“农农？”

 

陈立农终于反应了过来，立刻回头，对着蔡徐坤露出了一个仿佛带着温度的笑：“来啦。”

 

“好喝诶。”陈立农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唇角挂上了一圈乳白色，蔡徐坤把柜台里剩下的大半盒牛奶都温了，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少年吧，蔡徐坤心想。哪怕发梢已经不再滴水了，可是就着杯子里氤氲的雾气，好像还是和发丝黏连在一起，连眼神都湿漉漉的。

 

牛奶果然还是比咖啡好喝。

 

“听口音你不像本地人。”毫无防备的少年气让蔡徐坤理所当然的放下所有的戒备。

 

“诶，哥哥听出来了嘛，是啦，我家在台湾，过来这里交换念书。”陈立农一笑眼睛下就会有两个明显的卧蚕，柔软的想让人伸手触摸，末了又自己补充道：“我有在好好讲普通话啦，可似有时候台湾腔还回忍不住冒出来。”

 

“没有关系，挺可爱的。”

 

外面的雨还在下，伴随着阴阴沉沉的夜幕，被划开了个口子似的越下越大，咖啡店内木暗暖黄色的灯光，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干燥温暖，又或者是与世隔绝。

 

蔡徐坤总是不好赶人走的，但好歹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太多的话和过分热情都是成年人不该有的冒犯。牛奶没几口就被少年喝的见了底，然后就又眼巴巴的望着蔡徐坤：“哥哥你真好看耶，人也好好。”

 

那一刻，蔡徐坤怀疑自己看见了某种犬科动物不停摇摆的尾巴。

 

什么嘛，法律是不是应该禁止台湾人撒娇才对。

 

蔡徐坤败下阵来：“肚子还饿吗？我去给你煮个面吃吧，你先去洗个澡，湿衣服总是穿在身上也不是办法。”

 

这家店后面连着蔡徐坤平常起居的地方，能在上海盘下一家小店已经很不容易了，装修的时候蔡徐坤在后面做了隔断，自己也没了租房子的烦恼。

 

无视掉少年惊喜不断的狗狗眼，蔡徐坤找出了自己以前买大了的新睡衣，把人推进了浴室，而自己则迅速的关了店门，收拾好了柜台，转身就去厨房找出了常备的方便面，慢慢的点火等着水开，等一会洗完澡出来刚好就能吃了吧，想着，蔡徐坤特意打了两个鸡蛋下去。

 

从大学毕业以后其实就没有集体生活的机会了，看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起了泡，蔡徐坤吸了吸鼻子，竟然觉得一贯清冷的屋子里难得的多了点人情味。

 

陈立农带着热腾腾的雾气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蔡徐坤刚好把面乘到碗里。

 

“农农大几了呀？”

 

“大三，来交换学校里的课程好多内。”陈立农吐吐舌头，把面吸溜进嘴里的时候还甩了点汤汁儿，蔡徐坤也被感染的比平时多吃了几口。

 

“你大学在这附近吗？”蔡徐坤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店离大学城似乎并不近。

 

“不是啦……我今天其实是想自己出门逛逛，结果迷路惹，然后又突然下雨。”

 

……“噗…”时间安静了两秒，蔡徐坤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我说怎么一直有一种捡到大型犬的既视感呢。

 

“靠北啦，哥你不要笑我耶。”陈立农抿了抿嘴，还有点湿得头发还一翘一翘的，不过这一次却带了蔡徐坤洗发水的香气。

 

没有人没话找话，两个人的相处自然而和谐，可能少年气息的包容度本身就很高吧，等蔡徐坤跟陈立农聊着聊着停下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撑了。

 

于是两个人并排躺在不算太宽的床上，盖着一床被子时，反而没有预想的尴尬和拘谨，食物和饱腹感会让整个人放松下来，昨天撞见男朋友在吻别人之后已经让蔡徐坤失眠一整夜了，今天又忙着开了一天店，此刻闲下来，困倦和疲惫都在身体里翻滚。

 

只是两个一米八几的男孩躺在一块，翻身都很僵硬，难免会不得已碰到对方。身边突然有了个人，哪怕心理上不介意，但自顾自坦坦荡荡的入睡似乎还是困难了点。

 

“哥我睡外面吧，我怕你掉下去。”

 

“哥你人真的好好呀，其实他们都有讲我的台湾腔怪怪的，你是第一个说可爱的哦。”

 

“哥你信不信一见钟情啊我阿妈有讲过诶。”

 

“哥你……”

 

“嘘，听话，睡觉。”蔡徐坤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一手捂住陈立农的嘴巴，一手哄小孩似的揽住了陈立农的腰。

 

其实他不是嫌陈立农烦，也不是非现在睡觉不可，只是他想，现在外面这场雨下的这么大这么急，那我是不是此刻也可以在没人发现的角落，独自贪恋一份久违的温柔和依靠，少年身上的气息太好闻了，那是跟雨天截然不同，仿佛被暖烘烘的太阳烘烤过的味道，尤其此刻还隐约的透露着跟自己同款沐浴露的香气。

 

陈立农被圈住的时候整个人一僵，但很快就缓和了下来，顺势也抱住了蔡徐坤。

 

他其实比蔡徐坤还要高出那么一些的，抱在一起的时候蔡徐坤正好贴在陈立农颈窝那。

 

“哥，你睫毛好长哦。”

 

……蔡徐坤装睡不理。

 

“那，哥。晚安。”陈立农抬手关了小夜灯，重新搂紧了怀里的人。

 

那几句话全都喷洒在蔡徐坤的掌心里，湿湿热热的。

 

勾得蔡徐坤心里一痒。

 

 

 

 

第二天一早，蔡徐坤是被一成不变的闹钟叫醒的，呆愣愣的伸手去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边少了那个入睡时温暖的怀抱，整个人一激灵，醒过神来。

 

“农农？”

 

无人应答。

 

皱着眉起床去查看，才发现柜台处留下了一张小纸条和简单的早餐。

 

“哥我今天有早课先走了，帮你买好了早餐，你可以多睡一会哦，睡衣我带走了，下次洗好了还你。”结尾还附上了一颗小星星。

 

什么呀，蔡徐坤攥着这张纸条，上面还有几个字是繁体和简体别扭的结合，他仿佛都能想象的出来少年站在柜台前努力琢磨如何下笔的样子。

 

蔡徐坤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豆浆，还是温的，沁进身体里。

 

雨早就不下了，或许是昨天夜里就停掉了吧，路面上已经丝毫见不到昨天下过大雨的影子，街道被终于想起来上班的太阳努力蒸腾着，蔡徐坤在店门口的玻璃上小小的哈了一口气，仿照着纸条上的样子，也画下了一颗五角星。

 

算了，今天也要好好生活，认真开店啦，蔡徐坤活动一下脖子，伸了一个懒腰。